这天下午,刘老汉午睡醒来,见儿子刘伟进城还没回来,就想去村口迎迎儿子。
刘老汉只有这一个儿子,三岁时走丢了,二十年来一直杳无音信。直到半个月前,邻居老三进城卖菜,说有个小伙子寻亲,样貌神态跟刘老汉有几分相似。刘老汉的妻子在儿子走失后就大病了一场,没多久就去世了。这二十年来,刘老汉一直坚信儿子还活着,所以,一听老三的话,他就立即去见了那个寻亲的小伙子。虽然二十年没见,但刘老汉还是一眼就认出刘伟正是自己的儿子。不仅是相貌神态,最关键的是刘伟胳膊上那块胎记。
儿子回来后,非常懂事,家里家外的活儿他一个人都包了,这把刘老汉高兴得都不知道怎么好了。今天一大早,刘伟进城去了,说下午回来。
刚走到村口,刘老汉就看见刘伟正跟老三聊天。一见刘老汉,老三便借故走了。刘老汉就带着刘伟回家了。刚到家,刘伟忽然哽咽着对刘老汉说:“爹,儿子不孝,也不知道还能伺候您老几天……”
刘老汉一听这话,吃了一惊,问:“儿子,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刘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医院的化验单递给刘老汉。刘伟告诉刘老汉,这阵子,他总觉得身体不舒服,今天进城就是去检查身体。
看完化验单,刘老汉顿觉天旋地转,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,半天不能做声。
那上面写着:左肾衰竭,病情危重,急需换肾。
儿子好不容易失而复得,如今却患上了重病。刘老汉的心仿佛被人掏空了,终于抑制不住,放声痛哭起来。
刘伟心不在焉地劝了他几句,见刘老汉哭成了一摊泥,便把他扶进屋,又说:“爹,我去给您烧点热水喝。”
刘老汉唉声叹气地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,猛然从床上爬起来,蹒跚着走到衣柜边,打开柜门,将里面的一块挡板卸了下来,取出一只古朴的锦盒,打开锦盒,里面是一幅画。只见此画水墨淋漓,生动无比,画中央,一团暖意关不住的春花和一只黄鹂呼之欲出。
对着画,刘老汉摇了摇头,叹口气说:“唉!我该怎么救我儿子呢?”
这时,一双贪婪的眼睛,正贴近窗缝,偷偷向里窥视着。
两天后的一大早,面容憔悴的刘老汉一声不吭,拖着虚弱的身体出了门。
等刘老汉走后,刘伟偷偷进入刘老汉的房间,撬开衣柜,取出锦盒。接着,他给老三打了一个电话。
没一会儿,刘伟和老三在小河边会合,两个人拿着画喜滋滋地直奔县城而去。
到了县城,两人鬼鬼祟祟地敲开一户人家的房门。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笑容满面地把他们迎了进去。
“李民,你快看看是不是这幅画!”一进屋,刘伟就迫不及待地展开画,让戴眼镜的男人鉴定真伪。
原来,刘伟寻亲是另有所图。两个月前,刘老汉带着一幅祖传的古画来到县城,请当地颇有名气的文物专家王仁蒲鉴定。经过鉴定,王仁蒲断定这幅画是明代大画家徐渭的真迹,市场价格不可估量。就这样,刘老汉乐呵呵地回了家。不料,王仁蒲的助手李民却是个心术不正之人,知道此画价值不菲后便动了坏心。
李民知道刘老汉是靠山村人,而靠山村的老三正是他的远房表弟。老三是个贪财之辈,最近又染上了赌瘾,输了好几万块钱了。就这样,李民来到老三家,明里暗里撺掇他一起算计刘老汉。老三见自己有利可图,就告诉李民,这刘老汉有一个儿子,二十年前走失了。李民眼珠一转,计上心来。
李民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,那就是刘伟。刘伟和老三一起设局引刘老汉上钩,没想到,刘老汉竟这么容易就相信了。刘伟刚开始还战战兢兢,可一连半个月,他连画的影儿都没见到。他心急如焚,便进城找李民商量。李民又生一计,找人伪造了一份医院的化验单。谁都知道换肾需要一大笔钱,到时,生活节拮的刘老汉为了救儿子,就不得不把画拿出来卖掉。
“刘伟,你小子不赖嘛,半个月就把老头哄得这么开心。”李民夸赞道,伸出手握住画轴,想把画从刘伟手里拿过来。不想,刘伟却一下子将画卷起来,抱在怀里,冷笑道:“既然画到手了,咱们是不是应该重新说说分钱的事儿?”
闻听此言,李民和老三不禁面面相觑,李民生气地说:“不是说好了三个人平分吗?”
“画是我偷的,事后担责任的也是我,什么事都是我扛,怎么平分?卖画的钱,我至少拿五成。不然,就别想从我手里把画拿走!”刘伟说。
李民立马换了一个模样,笑着说:“刘伟,你这想法未免太幼稚了吧!”说着,悄悄向老三递了个眼色。
刘伟见势不妙,拔脚想逃,但已然来不及,老三挥起一根铁棍,恶狠狠地朝他的头部猛砸下来。刘伟惨叫一声,昏倒在地,就在老三再次扬起手中的铁棍时,有人破门而入……
等刘伟醒过来,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头疼得厉害。一个熟悉的身影跳入他的眼帘:一个白发老太太正坐在他的病床边。
“妈——”刘伟虚弱地叫道。
“唉,”老太太的眼神又怨又怜,伸手一指旁边的病床,“那是你亲爹。”
刘伟一看,旁边的病床上躺着的竟是刘老汉,刘老汉头上裹着纱布,戴着氧气罩,昏迷不醒。
“什么!他是我亲爹?”
老太太气得不知说什么好,说:“要不是你亲爹,会舍命救你?”
原来,刘老汉看完刘伟的化验单后思量再三,决定把自己的肾捐给刘伟。为了稳妥起见,他那天出门时想去医院咨询一下相关事宜。谁知,刚进城就发现有个老太太坐在路边,旁边摆了一个牌子,寻自己的儿子。刘老汉本没太在意,但寻人启事的照片让他停下了脚步。他跟老太太拉起家常,这才知道,老太太寻的儿子是二十年前买来的,因为她自己不能生育,便对儿子一味溺爱,儿子长大后不学好,游手好闲不说,逼急了还会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,前一阵子说要去干一笔大买卖,就再也没回来过。刘老汉问老太太儿子有几天没回家了,老太太说有半个多月了。刘老汉一算日子,便有点明白了。他立即带着老太太一起回村找刘伟,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,他就又去老三家打听,老三媳妇不明就里,就说老三进城找一个远房表哥去了。问清李民的地址,刘老汉和老太太就赶紧又进城来找李民。刚走到李民家门,就听到门里传来刘伟的惨叫声。刘老汉大惊失色,当即用尽全身的力气破门而入,挡住了老三的铁棒。一旁寻儿子的老太太赶紧跑出去大声呼救,李民和老三带着画仓皇逃走了。
听到这里,刘伟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刘老汉,爬下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。
不久,警方成功抓获了逃走的李民和老三,两个人被捕时就像霜打的茄子,那幅古画竟被他们扔在墙角。原来,王仁蒲看走了眼,画上的那只黄鹂是一个装裱高手后补上去的。
刘伟因为是从犯,也被判了刑。刘老汉痊愈后去监狱看他,告诉他,其实自己早知道这画不值钱。那天,他从王仁蒲家出来,就决定把画捐给省文物馆。谁知,来到省城之后,文物馆的专家告诉他这幅画毫无收藏价值,是一幅残画,真假已无从辨别。因此,刘老汉只好捐肾救儿子,没想到,却遇见了刘伟的养母王老太。
刘伟听到这儿,早已泪流满面,对刘老汉说:“爹,等我出去了,一定好好孝敬您!”
刘老汉老泪纵横,默默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