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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走廊医生”兰越峰

2024-01-24 17:351600

“走廊医生”兰越峰

作者:李淳风 王瑞峰

因举报医院存在医疗腐败、过度医疗,兰越峰坐在医院走廊“上班”已达700余天,被称为“走廊医生”。

兰越峰是个偏执得可畏的人——她的对手们这样强调,她也这样承认。偏执意味着执著,所以她有的是耐心和时间,同你慢慢计较。

无论谁遇到这样的对手,都会很头痛,绵阳市人民医院就已“头痛”多年。在这场拉锯战中,今年初原院长王彦铭被带走调查,医院从二甲升三乙的努力打了水漂,为此该院100多名医护人员走上街头,要求开除“疯子”兰越峰。

结果是,兰越峰没被开除。绵阳市已经10次组成调查组,结论大体相同,一是兰越峰所举报的情况不属实,二是要加强对兰越峰的“人文关怀”,让其尽快回到工作岗位。兰越峰在此过程中被“三任三免”,起起落落,耐人寻味。

与此同时,她的生活已经不成样子。本来她是超声科主任,前夫何军是CT室主任,儿子已经成年,一家人生活富足,幸福美满。因为这场持久的“战斗”,她几乎失去了一切:离了婚;原来月入万元,现在几无收入;工作岗位丢了,同事成了敌人……“对比前后,请问我得到了什么个人利益?”

她说自己是为了价值观在抗争——对医院和医生而言,病人利益比经济利益重要。患者心率过速做心脏B超,她还帮忙查查甲状腺;怀疑宫外孕,查完子宫还查查肝胆胰脾肾,不额外收费;临床医生的某些治疗方案,她查过B超认为没必要,也会告诉患者。但按规则,作为B超医生,她不应该干扰临床诊断,双方的冲突正由此而起。

2009年5月,一名53岁的患者被安排做下肢血管手术,医生根据其心率过缓的指征,拟安装临时心脏起搏器。兰越峰做过B超检查,却告诉患者无需安装。因为此事,兰越峰与副院长及医教科科长发生肢体冲突。2009年底,又因反映医院采购的设备“功能过时”且价格过高,与院长王彦铭发生矛盾。

渐渐地,兰越峰被称作“疯子”。她儿子知道了,只说了一句:“我相信妈妈。”但她的前夫却不然,“和我相处的时候,看得出他很恐惧。”兰越峰说,“平时见面,他都坐得离我很远,指着我的包说里面有刀,我打开给他看过,才敢坐得近一点。”

从医32年,兰越峰见过太多死亡,也从中学会了敬畏生命。曾经,一个名叫张燕的3岁小女孩,拉肚子拉到脱水,输液输不进去,医生已经放弃抢救。兰越峰临时想到从鼻子里插管进去输液,姑且一试,救了过来。

这让兰越峰感触颇多:一点一滴的技术差异,都可能决定患者的生死。这些经历烙在心头,如果认定出现“过度医疗”,她就会“看不下去”。“比如,一个卵巢囊肿或者子宫肌瘤,不加观察,随便就做手术切除,一切除可能就影响生育功能。其实,如果是生理性的,观察半年可能就好了。”

“看不下去”,她就越俎代庖地插手。2009年9月,一名叫彭竹的27岁来婚姑娘被送入医院内科,已经失血性休克,因为未婚,医生找不到病因。殷鉴未远,兰越蜂再次插手,果断诊断为宫外孕,迅速转到妇科做手术,救回一命。当天的日记里,她记录了当时的心理挣扎,她的正确诊断衬托出同事的误诊,“又得罪人了”。最后她写道:“只要彭竹活下来,享受美好生活,也值了。”

兰越峰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,本子里记载着她多年来在医院见过的“过度医疗”现象以及医院仓敝指向。日记里,最骇人听闻的内容是,癌症患者明明已经到了晚期,已无生存可能,医生为了练手,还要给他做穿刺。“那种痛苦。让人发抖,这就是证据。”她说。

在这场拉锯战中,兰越峰一个病怏怏的人,意志力被激发,越战越勇,百病全消,精神抖擞。

虽然现在她没什么收入,一天只花3元钱,每周买5元钱的肉,分成5份,一天吃一份,周末不吃肉。她哭过,自杀过,现在尽量不哭,也不再自杀。

事情太复杂,兰越峰的形象也被双面化。不过,即便她也被证实有个人利益诉求,或者叙述存在细节上的失实,支持者也认为这并不重要——当人们对医疗行业疑虑正深之时,兰越峰以一个内部人士的身份出现了,讲述其中的暗处,并告诉你现实比你所了解的更严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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