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明文骑在骆驼上,看着向导阿克曼老爹捡起一根枯骨放进口袋,忍不住说:“骆驼都要驮不动了,不要再捡了吧,这么久也没有见到你说的福洞呢!”
阿克曼老爹头也不抬:“一定会有福洞的。不捡起他们的骨头,一直都做孤魂野鬼,没办法轮回啊!”
在沙漠中行走了五天,阿克曼捡了一路枯骨。只要看到暴露在沙中的骨头,他一定会捡起来,也不管是人的还是狼的。在他看来,凡是生灵的骨头,都应该被小心安葬。
又沉默着走了很远,江明文还是追问道:“阿克曼老爹,福洞到底是什么样的?”
阿克曼老爹认真地说:“福洞是沙漠中的福地,深不见底,可以葬得下成千上万的骆驼和牛羊,甚至整座城池。我祖父做了一辈子向导,捡过的枯骨不计其数,福洞也遇到过上百个,每次都能把白骨好好地葬进去。所以,他一辈子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惊险,可每次都能安然无恙。”
江明文总算明白了,阿克曼老爹眼里的福洞其实是“沙洞”:上面悬着浮沙,下面却是巨坑。不小心踩下去,就如同跌进了万丈深渊。人们之所以称之为“福洞”,想必是因为枯骨葬下去,再大的风也不会将它们掀出来。
江明文心里暗自感叹,阿克曼老爹真是菩萨心肠。他这次到沙漠探险,目的是小洛河遗址附近的福洞。准备了几年,却没找到一个探险家可以同行。即使被称为“沙漠中的活地图”的阿克曼老爹,也只是十年前去过一次。如果不是见他急得团团转,要孤注一掷一个人深入沙漠腹地,阿克曼老爹是不会答应做向导的。
傍晚时分,江明文和阿克曼老爹坐下来休息。解下背包,吃了些食物,正准备躺一会儿,突然发现天色越来越暗。接着,天空突然变成了红色,大量的细沙被吹起来,顷刻间遮天蔽日。
“黑沙暴!黑沙暴!”阿克曼老爹大叫着,勒紧了身边的骆驼。
江明文的骆驼明显受了惊,仰天叫了几声,突然拔腿狂奔!江明文抬脚就要去追,却被阿克曼老爹猛地扑倒在地。驮着三袋子白骨的大骆驼挡在前面,江明文和阿克曼老爹将头深深地埋在骆驼身下。
过了半个多小时,黑沙暴终于减弱。江明文吐出了满嘴的沙子,再看身边的背包、食物,竟然都被黑沙暴卷得不知去向,身边的物品只剩了半瓶水,一包压缩饼干。
黄沙仍旧遮着天空,辨不清方向,两个人只好就地休息。睡袋被刮走,汽灯没了,沙漠中没有木柴,怎么防狼?江明文想着,背后沁出一层冷汗。
阿克曼老爹一言不发。突然,他双膝跪地,双手合十喃喃自语,分明是在祈祷他的真神保佑。
江明文有些心烦意乱了,就拿起手电,准备到处走走。不知走了多久,远处传来一阵狼嚎。一声比一声凄厉,一声比一声骇人。江明文打了个寒战,赶紧往回走。远远地,看到阿克曼老爹停留的地方,他一下子愣住了。那儿升起了一圈火光,绿莹莹的,风吹起来,火苗还在闪动。
阿克曼老爹用什么燃起了火?江明文大步朝着火光走去,走着走着,他突然明白过来,那绿莹莹的光,分明是鬼火!
快步走到近前,只见阿克曼老爹坐在鬼火圈子里,四周摆满了白骨。正是他一路捡拾的白骨,在漆黑的夜色里闪着幽暗的光。这围成一圈儿的光,足以吓住想要靠近的苍狼!
整整一夜,没有一头狼靠近鬼火。
天慢慢亮了。江明文迷迷糊糊地醒过来,看到阿克曼老爹在捡拾白骨,重新装进袋子,放到骆驼身上。
两人分吃了最后几块压缩饼干,阿克曼老爹对江明文说:“无论如何都不能去福洞了,现在我们必须去寻找绿洲。没有食物和水,根本不能活着走出沙漠。”
可茫茫沙漠,即使是阿克曼老爹,也不知道绿洲的方向!也只有凭着直觉,去误打误撞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整整行走了七个多小时,两人的喉咙已经干得冒烟。江明文甚至感到了眩晕、恶心。他知道,这是身体脱水的前兆。
阿克曼老爹看着身体摇晃的江明文,长长叹了口气。无奈之下,他只有举起尖刀,杀掉自己的骆驼。将骆驼血灌进皮囊,递给江明文。
喝了几口腥气浓重的骆驼血,江明文稍稍恢复了体力。阿克曼老爹已经将口袋里的白骨都倒了出来。大部分埋进一个深坑,上面还做了标记。不能将这些白骨送进福洞,阿克曼老爹深感愧疚。可现在,没有了骆驼,他们无论如何都带不走这些白骨。
天渐渐黑了。江明文走着走着,突然感觉头重脚轻。再往前走出几十米,他感到胸口一紧,眼前发黑,接着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沙堆上
当江明文醒来,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。他睁开眼,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帐篷里。阿克曼老爹正坐在一边喝茶。一个陌生男人呵呵笑着对他说:“你真是命大,要不是遇到我们,一定会困死在沙漠的。”
江明文是被一支探险队救下的。他的体力严重透支,又患上了重感冒,如果不是遇到探险队,他一定不能活着走出去。
说起来,这件事真像是奇遇。探险队刚刚搭了帐篷准备休息,突然有人看到远处有移动的鬼火。在沙漠中看到鬼火本来不足为奇,可看到能移动的鬼火却还是第一次。有两个胆大的自告奋勇,要去“捉鬼”。想不到,他们捉到的却是背着几块枯骨的阿克曼老爹。